雅书

国内的学院派哪里来的优越感。如果说到祸害，呵呵，历史非虚构比不上你们的犬儒影响力大。

吸收了最新成果的历史非虚构，史识、史观俱优，但其中打比方时爱使用办公室政治话语让人觉得作者笔法上有点轻佻了。虽然这本仍然保持了《祥瑞》的高质量，但这也不影响我一贯的认识，历史非虚构写作总体还是祸害，一些上古史非虚构写作的作品尤其如此。另外，张祥瑞（现已改名张崩姐）下一步可能就进入三国的写作了，很难不怀疑他想做历史非虚构写作界的吕思勉。

把繁复的学术研究转化为轻盈叙事的笔力罕有其匹。没有核心事件，没有主要人物，却把二百年政治生态、社会风气的变迁呈现得行云流水，浓墨般的暗夜，终于弥漫得浩瀚无垠。

一如既往的延续了作者在《祥瑞》一书中对社会政治文化变迁以及合法性等这类深层次问题的关怀，本书无疑是一部鲜活的“思想史”。当然，与《祥瑞》不同，作者在这本书的写作中视角下移，很多地方更细腻，而且运用了很多生活中的例子来帮助读者理解一些比较晦涩的古代制度设计，因此也招致了一些人的诟病。但怎么说呢？天底下没有新鲜事，作者打比方并非为了炫技，而且大部分篇幅还是在依托文献就事论事。有的人太傲慢了，傲慢到自己做不到深入浅出，还看不惯人家具有专业素养的科普。

本无期盼，对比《祥瑞》明显是下滑了，结构零散，把握不住，而回顾前作也过于庸常，缺乏创见，那是床下底放风筝。现在确实不缺可吃的，为何不挑好的呢？东晋次《王莽》《东汉时代的政治与社会》二书就恰好与之对应，特别是后一部，已分出内功之深浅，见个高下，可列举的一大堆。两汉史（含新莽）研究至今已累积十分丰硕的成果，想突破瓶项尤为不易，这类不断翻炒的入门普及读物于如今的我不啻为快餐，无甚裨益，弃之不可惜。想这年头著述也要网红化，营销带货更要网红化，无比浮躁，亦觉厌腻，被乱带风向就无独立思考，甄选须眼光。

用现代政治哲学的视角，先试图理解后汉的精神世界，再试图解释后汉历史。 算是一种有意义的尝试，引用的新成果也不少，但这个取径总给我一种叠床架屋的感觉，并且时常让我怀疑是不是真的把握住了汉朝人对汉家天下的看法。 不过作者的微言大义我大概看懂了，政治有其规矩，天子也不能弄权。否则短多长空，肯定完蛋。

“曾以为他是一只虎，至少也是一头恶犬，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像猪”，在《三国前夜》中，张向荣如此评价梁冀的倒台。梁冀的下场在全书的192页，刚好是全书的中间。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梁冀倒台才是本书真正的开篇，全书的前半部分，从汉章帝建立起一整套东汉家国一体的治理体系，围绕着皇权的六大政治家族的形成，察举制改革与士人的进退，最后都直接或间接成为了梁冀十五年擅权和倒台的背景，梁冀近乎僭主的专权，成功得罪了皇帝、宦官和士人三重势力，他的倒台虽然如溃堤之速，快得令人不敢置信，但正是这三股势力合流发力的结果。皇权与士大夫之间的对立，超越了权力之争本身，成为了家—国之间的对立。而这也成为了后来汉末天下崩裂、群雄割据，三国鼎立的肇因。

第一遍，作为刻板印象受害者，觉得东汉史竟然还能（写得）这么有趣；第二遍，这种批量死亡、互相“团灭”还行云流水、顺理成章的感觉，非常需要像郭林宗那样“野哭”一场；第三遍，作者把皇权跟外戚、宦官尤其是士大夫的关系看得如此通透，一眼千年，不留幻想，难怪他会觉得武侠太幼稚（有被羞辱到哈哈哈）！经过近一年的打磨，大白新书终于上市了，初心不改，海内海外，心同理同：祝他早日退休，专心写作！

签名本一拿到就一口气读完了，很好看。

延续了前作的写作风格，详细介绍了自汉顺帝以下至董卓进京的东汉历史，深入揭示了了东汉灭亡的深层原因，爆发于中平六年（184）的黄巾起义虽然在几个月后就被平定，但到灵帝死前，地方上相继出现了大规模的攻杀长吏的事件，加上第二次党锢时间之长、牵连范围之广，确实昭示着东汉的统治已经是风起于青萍（灵帝末年有许多废立的政治传言），党锢不仅是对士大夫精英群体的身体和精神上的打击和摧残，也是从根本上损毁帝国的统治根基（早期帝国没有后世理学等意识形态加持，甚至连普遍的一元君臣观都没有建立，还被二重君臣观消蚀） 凉州出身的武将董卓固然不屑遵守中州士大夫的政治行为规范进行种种倒行逆施之举自然罪恶滔天，但东汉帝国解体的种子确实不是董卓埋下的。

东汉帝国衰亡史，一切逐渐崩坏，政治极化，理想消逝，边衅四起。三国舞台最终架设，所有角色到位，新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士大夫与皇帝再次向儒家乌托邦发起攀登，给整个故事染上希腊悲剧般的高贵色彩。

上周读完后，一度想写个稍长些的读后感，没顾上，以至于拖到今天才标记。我觉得大白的历史非虚构，除具备一般非虚构作品的优点——叙事流畅、细节丰富、语言生动、引人入胜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是，他的两本书里，实际蕴含着作者深刻独到的思考和眼光。作者是从儒家政治哲学和士大夫政治的视角来重述两汉史，作者对此已有深入思考和独到见解，讲述是基于这些思考展开的。因此，书中引用的史料细节和学界观点，非常丝滑流畅，毫无刻意枝蔓之感。读这两本书，让我觉得，不仅是收获了几个知识点，学了几个新段子，喝了几口抖机灵的鸡汤而已，更会在思想层面受到一种冲击和启发。大白这两本书，在见识和立意上，显然远高于大多数普及性著作，上手难度又明显比同领域学术著作友好太多。能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得。

读过最精彩的通俗汉史，不仅是因为梳理清楚了各大世家间的关系（建议读后汉书前先过一遍此书），更能体会到作者试图把本书写成士大夫政治创生史的苦心，王莽留下的遗产让汉家真正实现政教合一，也留下士大夫阶层这一盘旋幽灵，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则存，此外只有灭亡。由此来到本书最精彩的部分：梁冀的暴虐开政治恐怖之先河，此后四十年间对抗一路升级士大夫与权臣都必欲族灭对方而后快，刘志除去梁冀而自己变成新梁冀，玩弄权术大开党锢一步步走向孤家寡人，到刘宏则彻底疯狂除敛财私府外别无合法性建设，汉家到此已经丧尽所有基本盘，最后即便宦官杀尽而皇帝是否姓刘已然不重要。顺带一提本书结笔颇马尔克斯，诛杀十常侍二十年后，活到最后的党人，荆州牧刘表在弥留之际是否能回味出这一切？

一个个闻所未闻的新概念冲击着我对后汉的认知：“旧邦新命”，“秦制—儒教”混合政体，“寡头皇后制”，等等。以及党锢之祸的深层意义：从“化家为国”到“退国为家”是如何导致中央权力崩解的。

光和四年，刘宏在宫中搞了一个“商场”，令宫女扮演商家、顾客，不光买卖商品，还要模拟街头盗窃、斗殴的情节，刘宏也参与其中，打扮成商贩的样子，和大家饮酒取乐。在西园，他驾驶四头驴拉的车，奔驰转圈，引得洛阳的达官贵人争相效仿，买驴车。他还养了许多狗，给狗戴进贤冠，着绶带。狗戴人的冠冕尤其意味深长。在前汉，昌邑王刘贺在当皇帝之前就曾看见过一条白狗“冠方山冠”。果然，他只当了二十七天皇帝就被废黜为海昏侯，从天子降格为侯家。儒家帝国是礼教之国，服饰、冠冕、乘具、骏马没有一样是纯粹的实用器具，都具备礼教功能，展示着神圣汉家的严肃形象。正如多年以前王莽灭亡之时，洛阳的百姓看见汉家旗号进入洛阳，会感动得说“复见汉官威仪”；即便今天，国际上有些保留了皇室的国家，皇室依然很注意自身形象。故刘宏不止奢靡更且“服妖”

这书读起来挺别扭的。一方面我觉得作者笔力甚强，这本书读起来相当精彩流畅，但读完一琢磨其实写得是段很无聊、没什么深度的“故事”。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作者选择写什么不写什么的标准很微妙，这段历史值得展开深入的地方很多，作者挑选出来的‘故事”却是比较没意思的部分。

精彩

某些不同政体的比较，以及流行词的使用，阴阳怪气的部分似乎比《祥瑞》还要多，能理解提升阅读趣味的诉求，但不免轻佻。总的来说还是好看，史观与史料的组织，以及在文学性的经营，特别在后半部分，确乎形成了一种山呼海啸的历史感。

跟上本一样，撑死70分水平，吹成这样省省吧不累吗，大陆读者是多久没吃好的了？ 私以为，一个作者最基本的素养，是在写作前就弄清受众群体是谁。写所谓的什么非虚构，读者本身就不是历史专业的， 追求的是纲举目张而绝非主次不分喧宾夺主，更不该只知加法不知减法东拉西扯，在很多时候知道不写什么、克制克制啥都想往上怼的表达欲，比知道写什么更重要，普通读者看着你扯那么多一闪而过又毫无意义的人名，头都大了，基础再弱一点的可能靠你这本书连后汉历史演进的主线是什么都没理清就淹没在你繁琐冗长的细节补充和世族谱系里，后面列的东汉各帝图表加个当时掌权的外戚姓啥都更直观。市上条理清晰细节完整的东汉史研究或通俗普及读物多的是，再吹这种水平的作品真的挺肉麻的。 顺带提一句，上个月末出版社和作者还在五道口办写作营，读完庆幸没去。

东汉掐头去尾后，很难写，没什么历史高光时刻。作者从光武之后写到献帝之前，一条“秦制-儒教”的脉络贯穿，是非常好的“三国”前传书籍。看完后更好理解了三国乱世的形成过程，也终于打消了我一直疑惑的曹操到底有没有自己而非后代篡汉打算的想法。我觉得，有，太有了，只是没来得及。